乔下鲤

前文：1

本章：枫樱  墨邃（一点） 远沧溟+邃无端友情向互动（大量）

2.

 

远沧溟年幼时与双亲失散，待到寻回与父母的缘分时，他已经成长为外表俊秀内蕴灵性，有独立健全的性格与人格的青年了。尽管忘潇然夫妇对失而复得的爱子关怀备至，但长久分别带来的淡淡隔阂非一时之间便可消除。

沧溟已经习惯了独立，难以短时间内便坦然依赖仍有些陌生的父母。他最近看中了一款新上市的游戏机，但不想给家中增加额外的开支（尽管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父母一定会买给他）。某天路过贴着招工启事的新开甜品店，就应聘成为了拂樱店内临时的服务生。

那时候拂樱的店还是家正正经经的甜品店。沧溟眼看着它一步步转型成老年休闲茶水室，自己也从会被年轻女性客人脸红红小声议论的帅气服务生，沦落成大爷大叔口中“人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单薄”的店小二，甚至会被严肃的老爷子拍一拍肩传授健身要诀。（略痛）

每每回忆至此，沧溟就不禁为自己顺带粉色的店主掬一把泪。

 

他向友人吐槽如上生活近况时，友人正在慢腾腾地把散落一地的书捡起来放回包内。背景是小巷子里四仰八叉小混混们的呻吟。

在远沧溟看来，邃无端是个非常有趣的朋友。倒不是说他的性格——无端有时候简直端正耿直到有点无趣。但邃无端其人身兼两大特点：

一是看起来良善单纯，个性也确实良善单纯堪称清流，简直把【很好欺负】四个字写在脑门上。

二是他其实并不好欺负。因为邃无端很能打。

远沧溟第一次遇见邃无端也是在一个小巷子里。那时候他踩着单车正好路过，就碰见几个凶神恶煞的无赖围住了一个看起来温顺内向的青年勒索钱财。那褐发青年目光清澈，听见为首的无赖要求他掏出钱包，只是摇了摇头。

无赖问：“怎么？没带钱包就回去拿。”

青年回答：“我带了。但我不想给你。”

围观的远沧溟听他如此耿直简直惨不忍睹，抱着会被一起群殴的心态停车去帮忙解围。结果他还没怎么动手，就见青年三下五除二，腿脚干净利落，将所有小无赖撂倒在地。

收拾完了他还回头道谢：“谢谢你。”
远沧溟：“……没事，我也没怎么帮忙。”

然后两个人各走各路。谁料分开没多久就在同一个教授楼电梯里又遇见了。还恰好都去同一层楼。

两个年轻人在电梯里面对面发呆。远沧溟决定先打破沉默：“我来看我大哥。你呢？”

邃无端神色安静，说：“我来见圣司。”

 

远沧溟后来才知道圣司就是墨倾池，就是把他捡回去养了一段时间的他大哥。至于墨倾池曾经把邃无端捡回来养了一段时间的事，是发生在那之前了。

沧溟忍住了没吐槽他大哥捡别人弟弟养是个什么兴趣。他隐约得知邃无端的身世也颇有一番曲折，同样在成长过程中缺失父母的陪伴，比照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不禁有天涯相惜之感。而邃无端的性情又如此纯粹端直，并不因自身身世而变得晦暗深沉，也让他有几分欣赏。

再加上现在都在同一所大学就读，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熟悉之后沧溟已经数次遇见不长眼的小混混以为邃无端好欺而上门找茬，从一开始还有几分担忧紧张，到如今已经见怪不怪旁观友人熟练解决，还有余暇聊天。

“现在我那位店长大人已经认命接受了营造萝莉梦幻甜品乐园的失败……但他不会承认就是了。”远沧溟总结完毕自己的打工生涯，帮着把邃无端的包放在自己单车上，“你最近怎么样？”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

“真的吗？我总觉得你最近有心事。”沧溟瞧着他的面色说，“连黑眼圈都有了。”

邃无端望了他一眼，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犹豫了下，还是低下头去。

“……没什么。”

这下沧溟更加确定有什么了。邃无端真的是个完全不擅长说谎的人，连掩饰都很生硬。

“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没关系哦？把我当你兄弟也可以嘛~”沧溟用手肘捅了捅无端，笑着说，“反正你哥哥跟你一个样，都是‘我不说话我动手’款的，这种友爱交流只好交给你好友我啦。”

无端有点被他逗笑了，忧思重重的神色也变得轻快了一些。两人走到分别的路口，无端从车上拿起自己的包，对友人认真地说：“谢谢你，沧溟。”

沧溟歪头看了他一会，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无端，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帮忙？”

无端：“……啊？”

 

沧溟在惯例时间到店时，发现店门口停着一辆认不出牌子的车，店中除了店长拂樱还有一位意外的访客，枫岫则不见踪影。

尚风悦一手压在吧台上，神色难得突破了风雅的范畴，完全能看出的咬牙切齿：“枫岫他人呢？他死了也没关系，他的稿子呢？”

拂樱神色游移：“你冷静一点……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说到一半他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我跟他没关系！问我做什么！”

“你们是没关系。”尚风悦微笑着将吧台按得吱呀作响，看起来更恐怖了，“你们也就是毕业前在三人宿舍滚床单害得我一到周末只能去图书馆、毕业后分手再复合再分手再复合这么多年还滚在同一张床上的关系而已，真的特别清白，就差一张结婚证了！”

“！！！”拂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爆红：“你说什么啊啊啊啊闭嘴啊啊啊这边还有小孩子呢快闭嘴啊啊啊”

“小孩子”远沧溟：“……”

他默默贴着墙移动到员工休息室，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尚风悦冷笑一声，放过了可怜的吧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如果沧溟还在旁观，会敬畏地形容他现在的动作犹如暗黑电影里的洁癖杀人狂。

“告诉枫岫，尽管逃吧，就算逃到火宅佛狱的地牢里，我也会把稿子从他的脑子里掏出来。”

“你不要搞地域歧视……”拂樱虚弱地反驳。

“对了，你没看过他上一本新刊吧？”尚风悦无视了他的反抗，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放在吧台上，“真诚建议你看一看，内容很有意思，对你们的爱情生活一定很有帮助。”

说完这句话，极道先生在拂樱的争辩（“我和他才不是那种恶心的关系！”）声中彬彬有礼地告辞了，除了摔门的声音有点大之外。

 

沧溟直到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开了门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状况。店长拂樱正在吧台后皱着眉看一本书，封面上书名是《黑曼荼与粉蔷薇》。

好像路过书店时有看到宣传海报，是半年销售榜第一的畅销书呢。

目前看起来店内已经恢复成安全地带了。这段时间不是人流高峰期，店内客人不多，沧溟打扫完后就有点无所事事。他正思考怎么跟店长提起无端的事，就听见吧台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沧溟吓了一跳，就看见拂樱脸色阴沉，将书摔在吧台上。

……眼神好可怕。

沧溟记得那本书的定位是都市情感小说……为什么店长看过之后会变成恐怖小说的画风啊。

拂樱慢慢移动视线，向他看了过来。

“……沧溟。”

面对这种饱含杀气的眼神，即使知道目标并非自己，沧溟还是差点有转头跑路的冲动。

“怎么了？店长。”服务生尽职地用亲切的态度面对老板。

“在门口再贴一张招聘启事吧，我们需要一个新员工了。”拂樱面无表情地说。

“呃……其实我这里就有个人选，性格好又勤奋，长相也有我的水准哦！”沧溟下意识安利。

拂樱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过来吧，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居然就这么轻易定下来了。怎么想都太随便了吧！

“好的老板……不过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因为两个员工不够。”

“可是……”我们不是有三个员工吗。这句话沧溟没能说完。

拂樱走过他身边，露出一丝微笑。简直像出必见血的刀刃寒光一闪。

“另外一个员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

 

沧溟：……等等老板不要做违法的事啊Σ(っ°Д°;)っ 

 

“……所以你明天下课后就来上班吧。”

沧溟将脑袋埋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说。无端坐在他对面，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吗？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我只是做了一晚二老板失踪老板被当作嫌疑犯带走调查的梦而已……”沧溟抓了抓头发，“啊啊真是搞不懂，只是看了一本书……”

“那本书我好像看过。”

“什么，没想到无端你对这类小说有兴趣。”沧溟一下子支起脑袋。

“是玉离经主事送了我一本……主事还送了本给圣司，”无端解释道，“说让圣司参考一下爬墙的技巧什么的……我没听懂。圣司好像拒绝了。”

“嗯……”总觉得槽点好多。沧溟追问：“那本书到底讲了什么？”

“讲了一个男人和两朵花的故事……吧。那个男人喜欢一开始遇见的粉色的花，又放不下后来那朵黑色的。”

无端想了想，又说：“结局就不清楚了，圣司让我别看了，对我说做人还是要专一。”

“……”

“我觉得圣司说的对。”
“……参考一下我那位二老板可能的下场，我觉得大哥说的很对啦……”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默契抛开了这个有些细思恐极的问题。总觉得某些领域不能随意踏入呢……

现在还是讨论一下明天的打工吧。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沧溟拉无端来打工，只是希望让他放松一下心情，便笑着说：“没什么好准备的啦，你不用太拘束，店里的客人都很好相处（大部分），老板也很随和（大概吧）。”

无端点了点头。

“不过……”沧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无端，你不歧视同性恋吧？”

无端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

“我就是。”

 

“哦你也是啊……”沧溟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无端你说什么？”

“我也是同性恋。”

邃无端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沧溟愣了一下，无端问：“会难以接受吗？”

“怎么会啊！”沧溟下意识回答，然后挠了挠头，“只是有点惊讶啦。总觉得你不像是在这方面容易开窍的人啊。”

“嗯。”无端依然端正地坐在那里，慢慢地说，“我也是想了很久，才能够确定的。”

他的眼神像从森林中流过的溪水，林间的小鹿会去饮，掠空的飞鸟会去啄，承接落雨和流转的四季，却永不离开山麓。沧溟不禁想他要如何在纯粹的心灵中确认一丝异样的悸动呢？像在洁白无暇的雪原上分辨刚刚落地的新雪。

那一定是辗转反侧，又彷徨不定的心路吧。

他愣愣地看了无端半天，无端有点误会了，安慰他：“不要担心，我喜欢的不是你。”

“……”远沧溟酝酿的情绪瞬间被打散了，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他心想喜欢我的话我还能温柔地对待无端，万一无端喜欢的人个性恶劣，伤害到他呢？又想自己对无端并不抱有那样的感情，无法给予回应，幸好无端喜欢的不是他。

千头万绪，想来想去，沧溟沮丧地发现，自己并不能帮他什么忙。这是无端自己的事，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无端能够坦然地告诉他，已经说明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了。他应该相信无端啊。

“好吧，谢谢你的直白啦……”沧溟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压惊，“那你愿意告诉我喜欢的是谁吗？看看我能不能出谋划策……”

无端看着他——确切地说，看着他手里的饮料。

“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等你喝完饮料，再告诉你比较好。”

“……”

沧溟放下杯子，咽下口中的饮料，坐正姿态。

“请说。”

 

“我喜欢圣司。”

无端安静地说。

tbc.